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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已到沙漠,記者不禁愕然
站在這個叫福源泉的地方,聽說已到沙漠,記者不禁愕然。
這是沙漠?初冬時節(jié),從呼和浩特驅車200多公里趕到此地,放眼所見皆是高高低低的楊樹與灌木雜草,全然不是印象中沙漠的樣子。那么是草原?記者下車,站定細看,草下卻是貨真價實的細細黃沙。
同行人告訴記者,這里屬于鄂爾多斯市達拉特旗,位于庫布其沙漠北端。黃河在這一道彎,卻被沙漠填滿。曾有人估計,刮到北京的10粒沙子中,8粒來自庫布其沙漠。“你現(xiàn)在站的地方,十年前還不是這樣。從我小時記事起,這里就全是明沙,草被羊吃了,樹也種不活,一刮風,像面粉一樣的沙子打著旋揚起上百米高。”57歲的農民劉挨榮是附近村民,騎著一輛嶄新的摩托來接我們,頭上一頂紅色棒球帽煞是醒目。
現(xiàn)在為啥差別這么大?老劉帶我們仔細看。在路邊,除了草和樹,還有一大叢一大叢灌木,一人多高。走近看,都是一指來寬的枝條,或褐色或暗紅,摸上去,硬硬的。“這是沙柳,是我們這里固沙最好的東西。固住沙,草就能長,現(xiàn)在這樣都靠它。”老劉說。
這么好,為啥以前不種?“沙柳又填不飽肚子,只能劈柴燒,長了三年還要平茬(砍伐),麻煩。”老劉笑起來一臉褶子,“一直到2000年前后,咱這里的東達蒙古王建起了造紙廠,說沙柳可以造紙,向農民收購,還在我們這建起了沙柳林,帶我們一起種。說是種,其實沙柳只要種下就不用管,三年后盡管來砍,砍下拉到廠里就能換錢。”
原來如此。記者來到老劉提到的東達星輝造紙廠。總工程師馬存良一邊走一邊說,造紙業(yè)長期受困于資金、原料和環(huán)保壓力。1998年,原國營達旗造紙廠就是這樣倒閉。東達蒙古王臨危受命,董事長趙永亮和中國制漿造紙研究院的專家們一起研究了兩年,投入兩億多元,建起沙柳產紙的整套工藝和專利。“沙柳當時每年平茬下來就近100萬噸,采用新工藝生產化學機械漿,比普通造紙污染少了許多。我國高級包裝紙的缺口每年高達400萬噸,沙柳造紙的市場需求廣闊。而且,沙柳80%能造紙,剩下20%中的植物蛋白等含量非常高,正是生產動物飼料的絕好原料。我們采用沙柳間種苜蓿的方法,生產動物飼料,沙柳又成一寶。”趙永亮對記者說,“這么來看,過去真是捧著金飯碗討飯吃。”
原本只能燒柴的廢料,一下變成寶。原本的沙漠中,出現(xiàn)了一條新的產業(yè)鏈。
對劉挨榮等農民來說,雖然沒有學過錢學森的沙草產業(yè)理論,但他們由于收入增加而愿意種植沙柳,更親眼目睹了家鄉(xiāng)的沙漠逐漸變綠,這正驗證了錢學森的“寓防治于開發(fā)之中”、新技術產生高效益的理念。
綠色生態(tài)還得爭取“金色夢想”
“錢理論”與“趙企業(yè)”的相遇,一拍即合。
幾天前記者剛下飛機,一提趙永亮的故事,出租車司機就滔滔不絕。五十出頭的趙永亮則告訴記者一個他“跪在奶奶靈堂前的承諾”。1988年春節(jié),他拉著音響回村里為去世的奶奶送行,沒想村里連電都沒!那一晚,這條漢子跪在奶奶靈前暗暗咬牙:趙永亮,你如果給村里連電都拉不上,你就是狗熊。要能讓村里人富起來,你才可能是英雄。那一晚,趙永亮決定下海。三年后,趙永亮用自己掙到的第一筆錢———3萬元,給村里拉上了電。再五年后,他自己組建了東達蒙古王集團。
然而,“鄂爾多斯山羊絨溫暖了全世界,但過度放牧也讓生態(tài)急劇惡化。有人要‘殺山羊、保環(huán)境’,我想給絨山羊找個說法、給企業(yè)找條路。”
就在這時,一個偶然的“機遇”擺在了趙永亮眼前:原國營達旗造紙廠破產,政府希望他接手。“當時實行麥稈還田,造紙原料都是問題。我到北京請教中國造紙研究院的專家,終于研發(fā)成功用沙柳做原料造紙的方法。”與此同時,錢學森的沙草產業(yè)發(fā)展方式與系統(tǒng)化的思想,也進入了趙永亮的眼簾,并且逐漸在他身上根深蒂固,“我自己總結錢老的理論,就是‘多陽光,少用水,新技術,高效益’12個字。中國幾千年的農耕方式至今沒徹底改變。要用錢老所說的,采用新技術、實現(xiàn)高效益。”
于是,先大手筆投入兩億多,接著打造300萬畝生態(tài)沙柳基地,“現(xiàn)在還要貼錢。但企業(yè)得到的是一條附加值更高、不斷良性循環(huán)的產業(yè)鏈,是東達這個原來僅靠羊絨制品企業(yè)的‘二次創(chuàng)業(yè)’,也實現(xiàn)我那個承諾。鄧小平說先富帶后富,我覺得企業(yè)家要起帶動作用,而且輸血不如造血,老百姓學會自己賺錢才是關鍵。”
從此一發(fā)而不收。在那篇題為《草原、草業(yè)和新技術革命》的文章中,錢老提出利用現(xiàn)代化科學技術發(fā)展草業(yè),第一是種草,再進行飼料加工。于是,趙永亮不僅種沙柳,間種苜蓿,還在沙柳中找到了飼料,建起一系列飼料加工項目、造紙廠;錢老提出牲畜的集中養(yǎng)殖與畜產品加工,趙永亮就在當?shù)亟ㄆ鹆搜蚪q制品、肉類生產、乳業(yè)加工等一系列企業(yè),形成了一個絲絲入扣的產業(yè)鏈條……幾乎每一步,都在嚴格按照錢老的理論向前發(fā)展著。
“錢老的沙草產業(yè)理論,心在富民。所以生態(tài)建設不能以綠色畫句號,還得爭取實現(xiàn)‘金色夢想’”,趙永亮說。目前,一期150萬畝沙柳種植已完成,二期150萬畝也已展開,與之配套的年產10萬噸沙柳造紙項目已投產,正在建設的50萬噸項目投產后,年產值可達30億元,能為30萬農牧戶直接增收3億元。
也正因為實實在在的“富民”,當趙永亮寫信將一切告訴錢老后,2001年5月20日,錢學森破天荒第一次給企業(yè)寫了回信:“我認為東達蒙古王集團是在從事一項偉大的事業(yè)———將林、草、沙三業(yè)結合起來,開創(chuàng)我國西北沙區(qū)21世紀的大農業(yè)!而且實現(xiàn)了農工貿一體化的產業(yè)鏈,達到沙漠增綠,農牧民增收,企業(yè)增效的良性循環(huán)。我向您們表示祝賀,并預祝您們今后取得更大的成就!”
而在2006年,病中的錢學森再次了解到東達蒙古王的發(fā)展,委托兒子錢永剛和自己的助手轉告趙永亮,“不要頭大(不要驕傲)”,繼續(xù)發(fā)展。
斯人已去,斯言永銘。
一個“現(xiàn)代化的草業(yè)新村”
故事還沒有結束。
在趙永亮心中,他還有一個更大更令人驚嘆的計劃:他要帶領鄉(xiāng)親徹底告別貧困,他想依托錢老理論指導自己經營的沙草產業(yè)鏈,在沙漠造一個社會主義新農村。
記者從福源泉驅車20多分鐘來到東達生態(tài)移民扶貧村后,有些不敢相信。800多座住宅整齊劃一、紅頂磚墻,白色的蔬菜大棚比鄰而居,醫(yī)院、學校、幼兒園、飯店一應俱全。陪同者說,住房大棚免費給村民,新村基建已達10億元。
2006年第一批搬來的居民李阿姨說,“到現(xiàn)在還有點不相信呢。人家白給咱住房,白給咱大棚和養(yǎng)殖間,賺了錢還都是自己的。”她的家并排兩間,一間一室二廳,第二間是單獨的臥室。家里的大棚種著青椒,“約7分地,種的菜吃不完,還能賣,夏天還能再種點草莓、葡萄。”
農民要住進來,東達新村只有一個要求,養(yǎng)獺兔。
東達提供住房、養(yǎng)殖間、飼料、技術指導并全部包收,農民只要出種兔飼料錢,東達還可擔保農民向銀行申請小額貸款。另一戶村民楊三蘭向記者算了筆賬:“這兔子兩月就能產一窩,基本有5只,4個月出欄。我養(yǎng)了70只,一年純收入至少4萬元。以前我家種了近百畝地,一年到頭掙不到1萬元。”
錢都被農民賺了,趙永亮們在想什么?“我還是那句話,產業(yè)鏈上做文章。”趙永亮扳起手指:這個新村已投入10億,每年貼1000多萬,今后幾年還要造各項產業(yè)、工廠和服務設施,拉動投資70億元。這總共80億元的投入,背后正是趙永亮對錢學森沙草產業(yè)理論的理解。就在那篇著名的《草原、草業(yè)和新技術革命》中,錢老20多年前就在設想著這樣一個“草業(yè)的綜合生產基地”、一個“現(xiàn)代化的草業(yè)新村”。
趙永亮說:“我的希望是,將鄂爾多斯6000平方公里生態(tài)惡化區(qū)的8萬農民全部遷入新村,將他們納入基于沙草產業(yè)的各條產業(yè)鏈中,產業(yè)拉動扶貧,讓8萬人都有事可做、有路可富。也可使6000平方公里用沙柳恢復生態(tài),同時為新村提供取之不盡的循環(huán)原料。”
沙柳延伸出造紙、制板、飼料生產業(yè),獺兔延伸出肉類加工、皮毛加工、生物制藥、沼氣產業(yè),地理環(huán)境延伸出物流、運輸、服務業(yè),環(huán)境引導出太陽能產業(yè)……“都是循環(huán)和現(xiàn)代化的產業(yè)”。沙漠車程僅10多分鐘,趙永亮剛剛留學回國的兒子趙智慧還在新村旁設立了越野車俱樂部基地,希望成為每年中國汽車障礙賽的一站。“汽車帶來的服務業(yè)、賓館業(yè)、修理業(yè)、二手車交易等項目,是一個更長更豐富的產業(yè)鏈,也符合現(xiàn)代青年的口味,他們來這了解沙漠、了解新村,就更可能投入到治理沙漠的事業(yè)中去。”趙智慧雄心勃勃。
……
“這么多年的實踐,越發(fā)展越能體會錢老理論的精深。實踐過程總是苦的,但在他的理論下,企業(yè)就不會蠻干、蠢干,而是科學地利用大自然,將大自然和老百姓生活結合起來,我的夢想也由此實現(xiàn)。”坐在辦公桌前,趙永亮感慨良多,“回頭看,我們其實一直是在他理論下一點點做起來。他不愧是人民的科學家。”